疫情常态化下的圣诞节：留华外教们的坚守与乡愁

今年，圣诞老人格外委屈：他精心准备的礼物被告知要统统进防疫站消毒，至于他本人，则更是要接受严格的隔离检查。老人家万里送真情，得到的却是这待遇，您给评评理儿？

——上面这则冷笑话，也许正是2020年圣诞节最真实的写照。

疫情常态化下的圣诞节，国人的心境或许不会受到太大影响，然而对于国际学校那些依然留守在中国的外籍教师们而言，这个“西方的春节”恐怕就没那么“铃儿响叮当”了……

文、编  |  玉关虎竹

今年，国际学校绝大部分的外教都会在中国度过圣诞和新年，而往年，这个人数比要低很多。

据统计，倘若不是疫情，一般会有70%左右的外教在新年之际选择回国，或者与家人一起外出度假。

圣诞给人的感觉总是温暖、纯白，但“黑天鹅”偏要扑棱着乌色的翅膀闯进来，提醒人们童话世界并不存在。

正如一位外籍教师对笔者说：“以前，人们太过把平稳当成是一种理所应当了”。

真实情况却是：有太多人正有家不能归，还有太多人在生死线上徘徊。

笔者很好奇，外籍教师们如何在这个“异乡”度过他们最重要的节日；

回顾这不太美妙的2020，他们又有着怎样的悲欢？

妈妈像热锅上的蚂蚁

▲广东顺德德胜学校（国际） Clarence

11年前，Clarence作为上低音号演奏者，随新加坡某军乐团到南昌军乐节演出。这个新加坡的年轻人一下子喜欢上了中国。

“南昌是个美丽的地方，历史悠久，同时也是中国军队诞生的摇篮……八大山人的故居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” 

2016年，他接受了广东顺德德胜学校（国际）的offer，以一位音乐老师的身份再次来到这个国家。

今年圣诞节在学校举办的派对上，Clarence参加了一首圣诞歌曲的大合唱，“很兴奋，这是我第一次在学校派对上唱歌。”

▲德胜学校（国际）师生圣诞合影

可绵绵欢快曲，难解悠悠愁。

2020前， Clarence对“乡愁”这个词并没什么特深刻的感触。平常只要有假期，他就会飞回新加坡看妈妈。前几天，他给妈妈寄去了几件新衣裳。以往给家里买东西，妈妈总会用典型的亚洲母亲的口吻说：“我不需要任何东西，人回来就行”。

然而今年东西寄到了，人却确定是回不去了。事实上，Clarence上次回家已经是十个月之前了。

“倒不是说没有飞机，只是现在来回仍然得接受28天的隔离，再长的假期恐怕也得泡汤了。”

Clarence的妈妈非常牵挂他。

“疫情刚爆发的时候，妈妈真的超级担心我，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”。

病毒是一道比南海还巨大的阻碍，难以想象，他的母亲在年初那段时间该是怎样的焦虑。

“幸好我有一个弟弟在新加坡，他在替我照料妈妈。” Clarence期待疫苗能尽快普及，这样他就能尽快安心地回家了。

Clarence钟爱东南亚食物，不知此刻，他是否还在思念母亲做的那一份“娘惹”（Nonya）咖喱。

今年，让他最开心的事就是回到校园教书，作为一个音乐老师，Clarence对线上授课实在感不起冒：“不想再来第二次了……线上教学真是一件相当tricky的事，特别是乐器的演奏部分，展示起来太困难了。”

▲正在指导学生的Clarence

“结果是，老师和学生都需要做出巨大的改变。作为老师，我们得转变原有的教学风格，使其能够适应电脑摄像头所带来的各种局限；而学生则需要格外的自律与专注，否则他们将很难通过线上学到任何东西。”

Clarence告诉我，能回到学校教书已是万幸，他有两个来自印度的同事至今未能返校，要么是没有飞机，要么是航班被取消。“这些可怜的家伙，他们在印度的居住条件使他们的压力更大了。”

目前，这两位印度老师只能通过线上做一些非课程性的工作，还得克服时差所带来的不便。截至圣诞节，印度的新冠感染人数已累计突破千万人次。

除了线下正常教学工作的恢复，另一件让Clarence 颇为欣慰的是，“尽管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，我的学生仍然在考试中表现优异。最重要的是，经此一‘疫’，孩子们变得更加成熟。”

对于新的一年，Clarence最大的期待是一切“尘埃落定”。他想成为一个更出色音乐老师，也想重新回到“路上”。

他一直有个计划，那就是坐火车穿越西伯利亚平原，最终抵达莫斯科，“这将是一次令人激动的探险。”

Clarence给学生的新年寄语：

这是非常困难的一年，

秉持一颗感恩的心吧，

我们需要感谢这世上所有的付出者。

她最艰难的时候我不在

圣诞节的前几天，我见到了来自英格兰的Andy。

▲深圳梅沙双语学校 Andy

看着他绣着翠绿圣诞树的大红色外套，笔者不由回忆起英国以往的圣诞节：

张灯结彩的圣诞集市人群熙攘，街道和店铺各处都灯火辉煌；

市中心立起高大炫目的摩天轮，在专为圣诞节搭建的露天溜冰场上，人们手牵着手在冰面上舞蹈；

超级市场里更是人头攒动、热闹非凡，糖果、生鲜与美酒被整车整车地推出去……

▲2019年的圣诞节（笔者拍摄于英格兰Leeds市）

距离2019年那个平静、欢乐的圣诞，已经过去整整一年，而Andy也整整一年没有回过家了。

这位阅历丰富、热爱音乐、喜欢小孩的老先生，2017年来中国，今年2月份到深圳梅沙双语学校，担任IBDP协调员和艺术科组组长。

▲Andy正带领学生合奏

2020，他经历了也许是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年。

我问Andy圣诞节感觉到最幸福的是什么，他表示，自己大概率不会使用“幸福”这个词。

“今年出现了太多这样那样的问题，唯一幸运的是，我和我的妻子都仍然健康，都还好好地活着。”

疫情蔓延开来时，Andy正待在北京，他费了很大劲才买到一张飞回深圳的机票。在令人煎熬的半隔离期，家里又传来噩耗：妻子的父亲在英格兰溘然长逝了。

“那是我夫人最为艰难的时期，而我却不能到她身边去陪伴着她。”

这件事成为Andy心中的刺。妻子承受着巨大的悲伤，独自料理了父亲的葬礼，对此Andy无论如何都于心不忍。

上次和妻子团聚还是在去年的十二月份，而作为疫情最为严重的地区之一，英国的飞机仍被包括中国的很多国家拒之门外。

▲逾二百万英国人仍在与死神斗争

“新的一年，希望疫情能得到最终的控制，边境能够开放，让我的妻子来中国与我汇合。”

这个圣诞节，Andy预备去北京找他的老朋友们。妻子则待在英国，与女儿一家度过，这种分隔万里的生活不知还要持续几个月。

Andy给学生的新年寄语：

安全，安全，还是安全，

让我们明年再会！

最“难办”的是家长

让Danielle最为宽慰的是，她终于又回到了中国，回到了自己所熟悉的校园。

Danielle来自英国一个叫切斯特的古老城市，2013年便到各国教书。2018年，她从迪拜来到中国，目前在深圳南山坎特伯雷国王学校担任幼儿园英方班主任。

▲深圳南山坎特伯雷国王学校 Danielle

对于Danielle来说，游历四方、体验世界各地的文化一直是人生第二重要之事。疫情爆发伊始，她正兴致勃勃地在越南旅行，而学校突然传来消息说，暂时要停课两周了。

起初，Danielle不以为意，她回到切斯特的故乡，认为两周以后便会烟消云散、万物“晴朗”。然而回英格兰这一待就是大半年，她所有旅行计划自然全都取消，但让她更沮丧的是，人生第一等重要的事——教书，也受到了影响。

两个月前，Danielle终于回到深圳，再见到这些纯真活泼的孩子们，令她如沐春风。此前很长一段时间里，她只能被动地透过摄像头与屏幕看见班里的孩子们，而大多数情况下仅仅只是“看见”。不同于以往的真实课堂，远程互动对这群只有几岁的幼儿来说实在困难，也正因此大大增加了在线课堂的难度。

“这真的是太有挑战性了，网络教学最大的困难是，如何长时间地让孩子们维持兴趣和专注力而不感到疲倦。”

四五岁的孩子注意力很容易分散，为此，Danielle不得不做出诸多新的尝试与努力，相比于知识性的内容输出，她需要把更多心思放到与孩子的互动上。“我会不断鼓励孩子向我主动展示，比如屋子里的物品陈设、比如他们的玩具，孩子的整个房间、所处的环境都可能以话题的方式融于教学。”

“难办”的不止是孩子，Danielle回想起那段日子，“实话说，很多时候，家长才是最难沟通的。”

很多家长不明白Danielle为什么“教得那么少”，以至于一位家长直接要求她改变教学方法，多培养孩子的阅读能力——而具体方法则是，带着孩子朗读课文。Danielle对家长坦言说，孩子可能会觉得枯燥。

“可是家长不赞同，他们对孩子有着自己的期待。”

结果这样的几节课下来，孩子们的注意力早飞到九霄云外了，甚至还产生了极大的反抗情绪。

“那个孩子最后对我说，我不想读了，我也不喜欢你！” 学生与自己产生了心理隔阂，这使Danielle有着巨大的挫败感。

后来，她决定坚持自己的教学方法，而疫情也让Danielle对于幼教的使命有了新的认识：比起学习成绩，最重要的还是孩子的身心健康。

作为一个很早就立志于并成为国际教育行业的老师，Danielle已经习惯不在家过节了，这个圣诞节对她来说，反倒有种峰回路转的感觉——教学终于恢复正常，而未完成的旅行计划因为局势转好也可以再次提上日程了。

这几天，Danielle的中国同事会带着她游览西安，这使她十分兴奋：“全世界都还在发‘高烧’，然而中国境内仍可畅行，这让我十分庆幸……古城西安一直是我心心念念之地。”

Danielle给学生的新年寄语：

孩子们，快乐地生活吧，

不用担心，也不必为未来着急，

知足常乐!

和中国的家人站在一起

来自波兰的Arek目前在深圳梅沙双语学校教戏剧。

▲深圳梅沙双语学校 Arek

他沉醉于北京胡同那样的复古气息，热爱深圳无与伦比的现代化生活，也喜欢在梅沙富有创造力的工作。

然而真正把Arek带到这个国家的是他的另一个身份：中国女婿。

对于Arek和他的中国妻子而言，伦敦无疑是一个特别的城市。在中央圣马丁学院，Arek修完了硕士学位，并在那里遇到学服装设计的妻子。

▲Arek的妻子

这段相识颇有点欧洲爱情电影的味道：Arek作为戏剧导演奔走在伦敦剧院的台上台下，而妻子则负责为舞台上的演员设计服装，两人可谓情投意合。

2019年，这段爱情修成正果，Arek随即和妻子去她的家乡沈阳。新婚的第一个春节是在妻子一家度过的，Arek浸润在使他倍感新奇的中国新年的浓烈气氛中，似乎所有迹象都在暗示自己的生活正要“节节高”。

然而春节没有过完，魔幻的一年便开始了。

 “疫情刚开始的时候，人们非常惊恐，原本热闹的沈阳大街上变得空无一人，那场景就好像超现实的末日电影，感觉太诡异了……”

Arek与欧洲的亲人分别已一年多，上次他父母和妹妹来到中国还是去年十月份的事。

疫情爆发至今，Arek一直留在中国，作为一个异乡人，疫情的打击应该说是很大的——但有了中国家人们的支撑，他的心情总算没有低沉下去。

▲Arek和妻子在疫情期间风雨同舟

在沈阳度过三周的居家隔离生活后，Arek的老丈人亲自开车，把这对新人送到他们在北京的居所。25平方米的公寓在疫情期间显得尤为狭小，Arek和妻子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、锻炼与生活，他们还养了两条狗。

▲“真正的主编大人！”（Arek的朋友圈）

Arek很高兴看到中国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，让他感到担忧与遗憾的是，“我在欧洲的朋友，仍然只能隔着一层厚厚的透明玻璃探望自己的奶奶。”

▲巴塞罗那，隔着塑料薄膜的吻（图片来自澎湃新闻）

对于闭校期间的线上教学，Arek最大的体会便是：“我再次确信，人与人之间那种面对面的交流是无价的。”

这个圣诞节暨新年，Arek决定满足妻子一直以来的一个心愿——陪她去云南好好放松一下。而波兰家乡也传来一个好消息，他的弟弟明年六月份就要结婚了。

“我相信一切会在明年夏天恢复正常，那样在六月份的婚礼上我就能见到所有的家人。”

对于2021年，Arek有两件事特别在意：“因为疫情的关系，我的中文辅导课停了，希望明年可以继续学起来。”

“还有就是，我每天吃得实在太多了，虽然我爱四川菜，爱中国的早餐、午餐和晚餐，但明年必须得减掉几斤肉了……”

Arek给学生的新年寄语：

勇敢地尝试，

享受你正在做的事情，

不要害怕失败！

本文献给所有坚守在教学岗位上的老师们，感谢你们在“至暗时刻”的辛苦付出。

祈祷所有人健康、平安！

圣诞快乐！

Merry Christmas

往期精选

顶思资源库

研究报告

● 2020 中国国际学校图谱

专业发展

社群活动

人才招聘

会员服务

上海：021-60496511

北京：010-53382767